2009年5月 内蒙古民族大学学报 oumal of Inner Mongolia Universitv for Nationalities May.2009 V01.15 No.3 第15卷第3 《水浒传》中侠义精神的文化解读 张伟红 (内蒙古民族大学文学院,内蒙古通辽028043) [摘要]在我国古代思想文化中,常常侠、义并用。侠文化源远流长。与“侠”有紧密关系的“义”也是中 国传统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。二者在文化的精神本质上存在一致之处,侠与义的结合更能体现中国古代思想 文化博大精深的内涵。《水浒传》集中体现了这种侠义精神的文化意义。 [关键词]侠义精神;《水浒传》;文化内涵 [中图分类号]I207.412[文献标识码]A[文章编号]1008—5149{2009)03—0011—02 儒家不同。在儒家那里,“义”只是“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”五德之 关于侠的出现,一直可以追溯到先秦。战国末期法家著 名代表人物韩非在《五蠹》中以“儒以文乱法,侠以武犯禁”… 最早提到了侠。而侠作为“以武犯禁”、“逞于勇”“而不敬上 而墨家则以“义”为至上。墨子在《贵义》篇中开宗明义的 指出:“万事莫贵于义”。墨子是站在当时小生产者的利益上 讲“义”,认为人有人的特点,助人利人就是“义”,反之就是不 “义”。墨家这种“义”的观念对于江湖文化中的“义”影响甚 畏法”、“吏不能胜之”的一“蠹”被置于诛除之列。然而春秋 战国的诸子典籍中,侠的身影却随处可见。如前仆后继、舍 大。司马迁在《太史公自序》中指出:“中国历史上自汉以后 儒家文化一直成为正统的统治文化。而在民间墨侠文化则 成为民族文化精神的重要方面,成为中国古代小生产者和农 民的社会理想的一种概括。”的确,对于广大平民百姓来说艰 辛的生活、面临的困境、超越性的道德价值诉求似乎离自己 身救赵氏孤儿的程婴、韩厥、公孙杵臼;为知己悲壮捐躯赴难 的荆轲、豫让等,都被后人视为冒死轻生的侠客壮举。随之 为侠正名述志者,最为突出的是汉代的司马迁。司马迁在 《史记》中写了《游侠列传》使那些“湮没不见”的“匹夫之侠” 堂而皇之的进入了正史的殿堂。 很遥远。因此从思想家的知识到可操作的日常生活的常识, 其间有一个思想家与日常生活达成共识的过程。所以从“正 其义,不谋其利;明其道,不计其功”到“仗义疏财”是一个逐 步适应社会生活的世俗化的过程。这也就意味着,理想的人 际关系从道义的关怀转向了切身利益的给予。这种理想的 人际关系对于现实社会处在生活困境中孤立无援、深味世态 “义”是中国传统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,先秦时代的思想 家们就曾对义进行了深刻的论述,他们都把义与社会正当行 为联系起来。l2】‘‘义”曾是儒家倡导的一种道德观念。尽管对 它的理解和认识因人而异,但它始终是以一种善的内容被肯 定的。《释名》中说:“义,宜也,制裁事物使合宜也。”儒家对 “义”的含义作了道德化的限定,把礼作为“义”的标准,把凡 炎凉和人情冷暖的下层民众而言,具有相当重要的情感慰籍 作用。 是符合“礼”的规定,服从或有利于宗法等级秩序规定的思想 言称之为“义”。孟子说:“义,人之正路也。”(《孟子·离娄》) 但什么样的行为才是正路呢?我们可以从典籍中一窥其象: 冯谖为孟尝君收债,结果非但没有收回来,反把债券全部烧 侠是草野英雄的形态,他所依凭的是个人的武功技艺。 “侠文化的主体是一种体现了民族传统美德的精神,是对公 平和正义的不懈追求,表现出伟大的同情心和不屈不挠的反 抗意识。”l3]侠的思想行为与“义”的思想都源于先秦时期都 有深厚的文化根基。侠士的武力行为有了“义”做为精神纲 毁,并自称为孟尝君市义。(《盂尝君列传》)信陵君窃符救 赵,济人之困,被称为“高义”。(《魏公子列传》)所以“义”的 核心含义是牺牲自身的利益,而成全他人的利益。即“正其 义,不谋其利;明其道,不计其功。”(《董仲舒传》)但是这种道 义为终极关怀的行为,毕竟只能局限于某些特殊群体的活动 领和道德准则后,使得侠义精神更好的建构了我们的传统文 化,对我们民族性格的塑造产生了重要的影响。从文学领域 来看,元末明初的长篇章回小说《水浒传》鲜明的体现了这种 侠义精神丰富的文化内涵。 中,与普遍的社会生活相去甚远。然而墨家所讲的“义”又与 (收稿日期 ̄2008—09一O1 [作者简介]张伟红(1981一),女,河北保定人,内蒙古民族大学文学院2006级硕士研究生。 1l · 第四是忠义。人世间的不平是由封建社会中不同等级 《水浒传》属于典型的英雄传奇小说。小说生动叙写了 的统治者制造的,这样“义”同“不义”的冲突就不是单个的、 偶然的。梁山好汉们的行为必然要由单个的反抗复仇发展 为整个集团的大规模的武装斗争的形式,从而势必处在同封 批具有侠肝义胆的英雄好汉路见不平,拔刀相助,扶危济 困的传奇故事。侠义文化精神贯穿着小说的始终。“义”是 联结梁山英雄的精神纽带,八方异姓的梁山英雄之所以能走 到一起靠的就是“义”这面旗帜。“义”的涵义从正统文化到 建国家机器及法律直接对抗的位置,有悖于传统的“忠”的政 治伦理观念。而梁山英雄大都以忠孝为立身之本,内心并不 愿意成为不忠不孝的“逆子”,所以身在梁山而心往朝廷,宋 江剖白“望天王降诏,早招安,心方足”,说出了梁山多数好汉 的心愿。聚义后的梁山英雄们,行为所奉行的“义”的道德准 则,无时不在同他们思想深层中的“忠”的政治伦理意识发生 江湖文化的演变过程中,不同时代的人对于“义”有不同的解 释。唐代李德裕讲到“义”与侠的关系时,曾说:“夫侠者,必 以节义为本。义非侠不利,侠非义不成。”(《豪侠论》)可见在 江湖世界中,“义”成了侠士们的精神支柱,变成了其行事的 基本准则。在《水浒传》中“义”集中体现了下层民众渴求的 理想人际关系。这种人际关系的模式在《水浒传》流程中随 处可见。创造者在完成梁山泊好汉一百零八这个颇具神秘 色彩的数字模型后安排英雄座次,以一骈文集中表述了贯穿 作品的虚拟血缘关系。 具体来看《水浒传》中的“侠义”有多层含义。 第一是道义。其含义就是“全忠仗义,辅民,去邪归 正。”这是梁山的政治纲领,是一切“义”行的指南。也就是江 湖上所说的“为国为民,侠之大者。”梁山英雄虽只反贪官不 反皇帝,但满朝文武,多是奸邪,蒙蔽圣聪。梁山英雄只能按 授予君权的天和神的意志去行道义,扫除当道的奸邪。因此 梁山的英雄要替上天行道义,就必然与朝廷作对。这就形成 了梁山与朝廷分庭抗礼,形成攻州陷府,武力造反的态势。 所谓“只因灭恶除凶,聊作打家劫舍”。(五十回)这就使梁山 奉行的道义背离了儒家的规范,为儒家文化所不容。 第二是正义,即施恩不图报,无私的助人行为。及时雨 宋江、花和尚鲁智深皆是“路见不平、拔刀相助”的典型。其 中鲁智深救人救彻的精神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。故被金圣 叹推崇为“上上人物”、“人中绝顶”。L4】他解救素不相识的金 老儿父女,拳打镇关西是典型的仗义疏财,扶危济困的侠义 行为。金圣叹还不无感触的说:“令人读之,深愧虚生世上, 不曾为人出力。”l4】(第二回评语)这种正义之气也可以说是 人们对善的尊崇。这点在李逵身上也能鲜明的表现出来。 铁牛死心塌地的跟随宋江,毫无二心,但当听刘太公说宋江 抢了他的女儿时便Ⅱq道:“俺哥哥原来口是心非,不是好人了 也。”于是圆睁怪眼拔出大斧先砍倒了杏黄旗,把“替天行道” 四个大字扯做粉碎。并要砍下宋江的头。李逵这种以善为 重,疾恶如仇的行为,就使梁山泊的“义”具有了正义的善的 崇高美。就如作者以诗赞的“梁山泊里无奸佞,忠义堂前有 诤臣。留得李逵双斧在,世间直气尚能伸”。(七十三回) 第三是兄弟的义气,即通过结义的形式使陌路人变成兄 弟,相互间具备一种“准血缘”的关系。这里的义便是“手足 情”。正如作者所评“结义情如亲兄弟”,(第二十八回)《水浒 传》中的结义随处可见。鲁智深为结义兄弟林冲大闹野猪 林;武松醉打蒋门神;解珍解宝双越狱,孙新孙立大劫牢…… 七十一回后众好汉共同对天盟誓,连成一体变成“各无异心, 死生相托,患难相扶,一同保民”的兄弟。 12· 着冲突,这种冲突使他们的心理失去了平衡,从而产生一种 负罪心理。宋江在“义”与“忠”的冲突中选择了“忠”。“义” 与“忠”冲突的结果成为梁山英雄悲剧的主体,导致他们走上 了否定自己,接受招安的道路。此时侠的精神已经不占据好 汉们的思想主体,而义的道德准则也退为次要。由以上我们 知道,忠义也只是梁山好汉行为的一个方面,并不是水浒英 雄行为反应出的全部实质。忠义可以说是“义”这个儒家思 想的一个具体延伸。就像“只反贪官,不反皇帝”不能概括 《水浒传》的全部内容一样。具体说来,《水浒传》描写的英雄 所在的历史时期,一方面是宋以来,忠孝伦理观念的儒学已 经渗透到封建政治文化意识的各个角落,另一方面这又是个 内忧外患日益深重的年代,因而使封建政治文化意识较深的 梁山英雄好汉们,将“替天行道”与“护民”结合起来,高 扬了封建时代爱国主义思想。也就是说,封建时代的爱国主 义是梁山好汉“忠义”思想的升华,也是梁山英雄由同封建国 家机器和法律的对立冲突转为政治势力的附庸的思想本源 之一。以儒学为主体的封建政治文化,本身就蕴含了不可避 免的悲剧冲突,因为人世的个体只有在个体价值被承认的前 提下,才能提出和实现自己的主张,而封建政治大一统思想 却要求个体无条件服从意志。这种矛盾是英雄们无法 化解的。内心渴望自身价值实现,渴望参与政治的报国之志 被无情的否定。宋江带领弟兄出生入死,南征北讨,为国家 立下了汗马功劳。但他们在强化国家机器的同时也为自己 撅下了坟墓,最终英雄死在权奸之手。从根本上说,这种悲 剧结局是由封建政治造成的,这种政治现实及其由此产生的 封建政治文化,是有着忠义爱国思想的梁山英雄所无法超越 的。侠义皈依于忠义所造成的惨剧形象的揭露了传统文化 中愚忠的残酷性。 [参考文献] [1]韩非子(第十九卷)[M].四部丛刊. [2]王处辉.中国社会思想早熟轨迹(M].北京:人民文学出版社, 1996. (3 3罗立群.中国武侠小说史(M].沈阳:辽宁人民出版社,1990.31— 33. [4]朱一玄,刘敏忱.水浒传资料汇编[M].天津:百花文艺出版社. 1981.3 260. (责任校对呼和巴拉)